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来源:未知 责任编辑:admin

直播间里伊能静贩卖自己

  相比声嘶力竭的叫卖,更多的时候,她喜欢轻声细语地分享家长里短和两性观念。

  比如,她讲早年替家里还债后,住了两三个月的地下室,每天只能透过微小的窗户,观察路人的脚。

  比如,她讲成为少女偶像后,要培训回答的每一个问题。若是有人问喜欢怎样的男孩,就要说“都喜欢、看缘分”,让所有男粉丝都觉得自己会有机会。

  再比如,她说在儿子年满20岁时,她在纽约市中心,为他买下一套位于48层的房子。

  大众一向津津乐道她的“矫情”与“作精”,但伊能静身上更应该被看到的,从来不是这些。

  哪怕是在戏剧冲突剧烈的娱乐圈,谈起伊能静的早期经历,故事的“荒唐程度”也要再升一个等级。

  她是家里的第七个孩子,前面有六个姐姐。父亲一直想要儿子,直到伊能静的到来,打碎他愿望的同时,也离散了这个家庭。

  伊能静出生后不久,母亲偷渡到香港打工,把伊能静寄养在台湾一户人家。母亲每月给养母汇钱,一年只和女儿见一两次面。

  长到6岁,母亲又将伊能静送到香港的姐姐家。早年的报道里讲,伊能静的姐夫患有躁郁症,时常拿伊能静出气,甚至还逼她吃过狗食。

  直到12岁时,伊能静才被接到母亲身边。那时母亲已经改嫁到日本,她时常对伊能静说的一句话是:“如果没有你,妈妈可能就会过得好一点。”

  在那段不由自主随着人潮漂流的岁月里,文字成为伊能静生命中唯一能握紧的东西。

  本来,她去应聘端盘子,但因为年纪太小,老板只敢让她在后厨活动,工作也就变成了洗盘子。接触过伊能静的媒体曾说,握手时能感受到伊能静的双手有力且粗糙,口中的故事在这双手上得到证实。

  照片的效果很好,被老板放在店里当样板照用。某天,一个男人走进照相馆,看到这张照片,问老板:“可不可以见见这个女生。”

  男人叫刘文正。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有句话流传甚远:“男学刘文正,女学邓丽君。”圈中地位可见一斑。

  没过多久,刘文正再次找到伊能静,说自己要组一个三人女子组合,问她有没有兴趣成为其中一员。

  合约里写着,公司保证伊能静一年可以出一张唱片,包含10首歌。10首歌全部录完后,可以得到税前1万台币(彼时折合人民币近2500块)的报酬。

  伊能静大脑飞速运转,计算这些钱意味着洗多少个盘子。“这个事情太合算了,我应该去做。”

  比如,她说过儿时曾跟随父亲生活过一段时间,也说过自己和父亲只见过几次面。她在书里崩溃般自问:“我是不是也曾炫弄过我父亲的死亡,来画魂自己美丽迅逝的青春?”

  刘文正找到伊能静时,她还有几个月才高中毕业。母亲不同意她进入娱乐圈,想让她按部就班继续念书。伊能静在一个凌晨离家出走,身上只带着一张用多年积蓄买下的机票。

  某天晚上,父亲给伊能静打来电话,提出要见她的老板。伊能静觉得父亲有些越界,“这么多年不当父亲,一来就要管我”,但还是让父亲来了一趟公司。

  父亲对伊能静说的最后一句话是:“你就是太聪明。”这一晚,父亲在回家的路上突遭车祸,不幸逝世。

  伊能静去帮父亲料理后事,在书里记录下当时的感受:“那夜发生的带给我无可避免的、甩之不去的、厌之弃之的人格烧灼扭曲。”

  这一夜后,父亲留在伊能静生命中一个残缺的影子,一笔1000万台币的债务,和再也无法后退的深渊。

  她租下一个小单间,沙发大小的房间里铺着一个垫子,被子和枕头摆在垫子上。垫子旁支着一个小锅,这就是她吃饭和睡觉的地方。

  那时,她已凭借《十九岁的最后一天》《我是猫》等专辑成为台湾当红少女偶像,专辑封面上,她穿着洋装,表情娇俏。

  她频频出现在综艺现场,早期的台湾综艺风格生猛,伊能静要穿着T恤短袖从高空摔进水里,玩恐怖箱被吓得花容失色,和男嘉宾贴在一起挤爆气球。

  白天,她在舞台上蹦着跳着,晚上,她躲在无人房间默默流泪,甚至,她被要求改变自己原本的性格。

  某次采访,娱记问她喜欢的书,伊能静回答《流浪者之歌》。隔天出来的报道上铺天盖地都是嘲笑,他们笃定这个高中都没毕业的小偶像,不可能看完赫塞的名著。

  经纪公司对伊能静训话,让她不要说自己喜欢读书,就说喜欢小猫小狗,更讨人喜欢。再之后,她所有的应对话术都被一一培训。

  媒体惯常讥讽空有颜值的“花瓶”,同行们也大多看不起她,觉得她过于谄媚自己的歌迷。每次到演出后台,伊能静都要给自己鼓好久的劲,装出一副“老娘最红”的高傲模样。

  还清债务后,伊能静给自己安排了一次旅行。她在纽约租了两三个月的地下室,闲着无聊时,就细数从窗外路过的每一双脚。

  这双脚上的鞋子精致无比,那双脚上穿着颜色不一样的两只袜子。每个人的脚都不相同,但她能由此判断这个人的品质吗?

  “每一个人都认为他们看到的是最真实的我,但我知道那是假的。那些报纸上对我的赞美都不是我,那些对我的诋毁也不是我,那我是谁?”

  导演侯孝贤敏锐地发觉到伊能静的支离破碎,他邀请伊能静主演自己的电影《好男好女》。“她想转变,释放的能量很大,我当时就是利用她的这种状态,让她早介入,参与讨论剧本。”

  在这部电影中,伊能静既是演员梁静,又是戏中戏的蒋碧玉,也是伊能静本人。一段电影,折射三个女人的三生三世,基调中带着天然的悲怆。

  《好男好女》让伊能静入围金马奖最佳女主角,同期,她撞上萧芳芳那部轰动华语影坛的《女人四十》,命运弄人,铩羽而归。

  1996年,伊能静写出专辑《自己》,专辑里收录着一首《小狗》。这首歌一反往常的玉女姿态,歌词露骨又卑微。

  伊能静因此与公司大吵一架,公司觉得她在自毁人设,伊能静却只想打碎自己换来重生。

  专辑里还有首《青春本来就苦》,她在歌词里写:“我都懂,美丽的躯壳下,我早就苍老。”

  侯孝贤称伊能静“十七少女眉带剑”,形容她像一团自燃的火焰。筹备电影《悲情城市》时,他邀请伊能静来出演自己的女主角。

  彼时,远在香港的初恋男友给她发来消息,说想她,她就立刻打包行李飞去香港。爱情让人失去理智,整个剧组的工作进度被她抛在脑后。

  她在酒店里给男人打电话,对方问她是谁,说现在正忙,回头再打回来。伊能静在酒店里等了三天,电话再也没有拨通过,她回到台北,电影已经开拍。

  《悲情城市》的女主角换成辛树芬,后来这部电影斩获威尼斯国际电影节金狮奖。

  她与庾澄庆的爱情故事被媒体反复咀嚼,不久前,有人考古庾澄庆的过往,还发现一个片段。

  某次采访,主持人提起“庾”姓的来历,谈起一句诗词:“庾郎盘马地,却怕有春泥。”

  《春泥》是庾澄庆传唱度很广的一首歌曲,作词者正是伊能静。听到主持人讲起诗词,庾澄庆表情惊讶,不自觉鼓掌称赞:“好厉害。”

  有网友写下自己的感受:“伊能静像恋爱中的少女一样,肯定无数次搜索他的故事,写下《春泥》,埋下一个哈林本人都不知道的伏笔。”

  2000年,伊能静与庾澄庆宣布结婚。伊能静在自己的书里写过婚姻生活,婚后她与庾澄庆的家人住在一起:

  “我在你的房子,与你温暖或过度亲密的家人同处,电视机恒久地在定时打开,五时多的卡通给你姐姐的小孩看,六时的娱乐新闻是你母亲对你工作的关心,七时你九十岁的太婆要听的新闻会开得特别大声……”

  “我们住在人们羡慕的大屋中,但整个大屋中唯一属于我的却只有一方小桌。那能书写阅读的桌子对你来说,只是堆放杂物的一个高台,对我来说却是全世界。”

  “你不读我的字,不看我的表演,不在乎我的荣耀,你只是爱我,不理会我灵魂的出口”。

  伊能静敏感脆弱,庾澄庆大大咧咧。伊能静喜欢看文艺电影,庾澄庆却更爱运动。伊能静兴致勃勃向对方推荐《百年孤独》,庾澄庆却觉得书中人物的名字太长,看起来太累。

  不懂得表达的庾澄庆和不愿再表达的伊能静一起生活,一场必然的悲剧如期来临。

  铺天盖地的舆论把她逼到暴瘦,她去看心理医生,每晚靠安眠药入睡,不断地追问自己是不是就是媒体笔下的样子,一切是她咎由自取,“我把所有人羡慕的幸福推到了外面,我活该”。

  “我的青春人生没有一件事是我的梦想,生命不由自主,完全在人潮的巨流里漂流。我成名、恋爱、父丧母别,这种种事件曾经让我的生命非常荒唐,但那些闲言碎语的人们丝毫不愿明白真相。他们处处绘声绘色,忘了自省自身却审判他人,甚至将别人锥心的苦痛、无法更改的命运,当做笑谈添油加醋。

  那天晚上,秦昊带着女友出现在工作室,几个人彻夜长谈。临走时,娄烨把秦昊叫到一边:“这次找对了,挺好。”

  再过几个月,秦昊牵着伊能静的手站上柏林电影节的红毯,这是一场盛大的公开,浪漫高调,舆论一片哗然。

  两人相识在2013年的一场慈善晚宴,伊能静是秦昊的童年偶像,秦昊上前主动攀谈。

  伊能静看过秦昊主演的电影《春风沉醉的夜晚》,影片里秦昊将一个同性恋者诠释得极为出色,伊能静以为秦昊是“本色出演”,轻易卸下了心防。

  后来秦昊又请客吃饭,伊能静意识到自己对他也有好感。她哭了一个晚上,想自己熬了上千个单身的日夜,为什么上天最终派给她一个比自己小10岁的男人。

  她给秦昊发了一段长文,罗列着她的顾虑,她写自己的年龄、儿子,还有备受瞩目的上段婚姻,最后她写:“再来我身边跟我谈心的人,必须是我的丈夫。”

  后来伊能静回想起柏林电影节上的高调,她说:“一生渴望的东西就放在眼前,让人心生犹豫。”她站在红毯前瑟缩了一下,秦昊就拉着她的手,把她拉上了红毯。

  2014年,秦昊谎称有采访任务,把伊能静漂漂亮亮地叫到海边的餐厅。玫瑰蜡烛摆了满地,秦昊跪在鲜花中问她:“你愿意嫁给我吗?”

  2015年,两人举办了盛大的婚礼,伊能静在微博里写这辈子“没有穿过白纱、拍过婚纱照,也没有办过婚礼”。

  近些年,两个人频频登上真人秀综艺,观众也得以在细枝末节中感受到两人的般配。

  伊能静问秦昊,为什么家里都没有重男轻女的观念。秦昊回:父母都是党员,从小受的教育就这些。

  她又问秦昊,为什么结婚前喜欢出去玩,现在不出去了。秦昊回:结婚前家里没人,现在家里有人还出去干什么。

  伊能静在给秦昊的信里写:“什么复杂的事情到你那里都简简单单,明明白白,连我的细腻敏感都无用武之地。”

  很多人感慨,两个人的感情是在对的时候遇见了对的人。每每听到这样的言论,伊能静都要反驳:“这世界上没有对的人,只有经过岁月的磨合之后而产生的两个对的自己。”

  那时秦昊名气不算高,“女强男弱”的配置也挑逗着大众的神经。2016年,48岁的伊能静高龄生下女儿,当了很久的全职妈妈,有人因此质问她“你的自我呢”。

  这档节目聚焦在30+的熟龄女性,原意是要通过女团竞演的方式,呈现女性的自信与自我。

  负责中国台湾的制片人找到伊能静,一开始,她想要拒绝。那时女儿米粒只有3岁出头,还离不开妈妈。

  伊能静被这句话击中。她回想自己的少女时代,“我不但没有享受(舞台),甚至我对我最红的那段时间,是有厌恶感的。”

  她去求助儿子哈利,哈利告诉妈妈:“对我们来讲就是人生的三四个月,可是对妈妈你来讲,可能是你下半辈子一个完全不同的开始。”“把你对我们的用心拿去给全世界吧。”

  练舞时,她的体力很快就告急。记歌词时,她的大脑也时不时就会断片。岁月带给她远超其他姐姐的经历,却也让她的身体机能开始下滑。

  更让她感到崩溃的是,离家一个星期后,女儿迟迟见不到妈妈,开始声嘶力竭地大哭,发脾气摔东西,来表达自己的不安。

  伊能静每次从舞台上下来,都要第一时间点开与女儿的视频,哄她睡觉。直到时间走到第三次公演,伊能静才找到舞台的支点,开始享受成长的乐趣。

  与此同时,伊能静身上从上个世纪走出的“抓马型”艺人风格,让她在当下明星纷纷谨小慎微的舆论环境中,显得格格不入。

  节目播出期间,她在一则采访中谈起梅艳芳。视频画面里,她把自己和梅艳芳对比,觉得自己是完成了爱再去实现自我价值,梅艳芳则一辈子都在寻找爱。

  这段采访让伊能静的口碑迅速滑坡,纵使她回应公众“没有思考过它失去的语言片段是什么吗”,暗示节目剪辑刻意扭曲她的原意。

  后来,有网友扒出她过往的言论,试图证明伊能静思想上的卑劣。伊能静感到匪夷所思:“人们会用一个很短的认识就决定了很多事情,甚至用她过去的某一些东西来决定今天的她,我们来这边不就是要重新定义的吗。”

  二十几岁,她的梦想是结婚生子,觉得哪怕成为世界巨星,不结婚就是人生的缺憾。

  四十岁后,她开始审视自己,推翻自己。直到五十岁的到来,她才明白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。

  “我可喜欢我这个年龄了。我觉得敢哭敢爱敢笑,敢进也敢退。不活到这个年纪,我都不知道这个年纪可以这么好。

  我也欢迎后面50岁的女性,当你到这个年纪,能够毫不犹豫地站在船头上,戴上最漂亮的皇冠,你戴得起。”

  近一个世纪前,英国女作家伍尔夫用自己极致的一生写下这段刻骨的文字。写下那个时代里,女人们在育婴室、厨房、客厅、卧室来回穿梭,脚步轻悄,不可以吵到在书房读书的男人。

  年岁渐长,这个房间在她心里从具体的书房演变成无形的存在。2012年,她买了一套大房子,在房间里布置了一个书架。

  2023年9月份,伊能静开启直播。她给直播间起名为“一个人的房间”,寓意着所有女性都应该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房间,用来更好地爱自己。

  无可否认的是,旺盛的表达欲让前几年的伊能静栽了跟头,也让她在如今的直播间如鱼得水。

  卖香薰蜡烛时,她从蜡烛引申到“卖火柴的小女孩”继而引申到自己的童年;卖美容仪器时,她就聊几句夫妻情趣。卖枕头时,她讲内在的丰盛;卖茶壶时,她讲对瓷器的迷恋。

  战报显示,第一场直播的累计观看人数达到168万人,总成交额接近5000万,位居带货榜榜首。

  当往常的直播间还在“321,上链接”的时候,伊能静穿着公主裙读波伏娃,对直播间的观众说:

  “波伏娃说,女人是在充满价值的世界中寻找价值,你所拥有的物质都代表你的价值观,一定理性慎重。”

  回头看,不论是“秦昊专治伊能静的公主病”,还是“《春泥》里的过期糖”,往常人们总聚焦于讨论她的感情生活。

  今年,伊能静55岁了,在法定退休的年纪,属于伊能静本人的能量也在迸发。这种脉脉温情里透出的力量,似乎更应该被公众看到。

  若要问到力量的来源,在第一个连续直播9个小时的结尾,凌晨2点钟的深夜,她谈起心理学家荣格的名言: